高考40年依旧“以梦为马”

　　恢复高考，就像一道光，照亮了无数正在变得庸常、琐碎、下沉的生命。人们发现，生活并不完全是打家具、挣工分，经营自己的小日子——尽管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什么错。人们发现，此山之外，更有遥远的地平线，还可以实现人生路径的新选择。就像海子写的那样：“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，我选择永恒的事业。”

　　彼时的社会图景不无忙乱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。1977年9月，全国高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立即恢复停止了11年之久的高考。12月，来自全国各地570万考生便匆匆走进考场。其中，不少是积压10年之久的大龄考生。罗中立正准备成家，在女友劝说下，跋涉20里山路到县城，最后一天报了名；易中天当时担任中学老师，不愿与学生同场考试，当年弃考，第二年直接考上武汉大学的研究生……

　　尽管一切都是草创，甚至不无简陋，然而，门一旦打开，外部世界的光必然照亮整个世界。个体自身的超拔努力，与国家、民族的命运融汇在一起，注定将形成势不可挡的滚滚洪流。那一年，作为中国当代教育发展史的重大转折点，被众多受益者视为心目中的“创世纪”。

　　这些年来，很多亲历者都在细细地描述，自己获悉恢复高考后那种石破天惊的感觉。张艺谋说：“没高考，没现在”；顾长卫说：“那就像一道光”。不管是后来成就大业的知名人士，还是一直默默无闻从事平凡工作的普通知识人，他们都由衷地感念伟大的时代。改变，从高考坚冰的消融开始；改变，从一个个生命个体的自由选择开始。

　　知识当然改变命运。当一个个青年从天南地北的农田里伸伸酸痛的腰，依稀看到远方模糊的壮阔景象时；当一个个青年重新聚集在校园，在路灯下、走廊里、广场上，饥渴地汲取着知识时；当这个国家能够给每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一张安稳的书桌时，人们知道，从那一刻起，生活开始不一样了。

　　这个“不一样”，体现在教育机会的平等、公平上。不必钻营寻求“推荐”、“保送”，不必偷偷摸摸读书、交流，甚至也不必像后来的大学生那样担心就业，高等教育成了各阶层民众、所有有志青年实现社会流动的通衢大道。经由这条道路，每一个青年都能“以梦为马”，改变人生的航向，走向远方的未知世界，实现自我的拔擢与超越。

　　这个“不一样”，还体现在社会活力被激发、被释放。有人在评论中国留学生先驱容闳时谈道，“中国本身拥有力量，可以在真正完全摆脱迷信的重担和对过去的崇拜时，迅速使自己新生，把自己建设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。”而恢复高考，唯才是举，恰如一声春雷，带来春天般的希望。而正是因为汇聚了千百万被堰塞、被抑制的人的合力，才会有后来波澜壮阔的大开放、大发展。

　　这个“不一样”，还体现在一个国家、一个社会如何看待知识和知识分子上。或许从那时开始，“知识的春天”才真正开启。人们欣喜地发现，知识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尊重，而有知识的人，愿意学知识的人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。知识，可以改变个人的命运，也同样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。个人的奋斗，与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奋进，通过知识有了更加具体而清晰的关联。

　　到如今，高考走过了风风雨雨的40年，走过了一个高速跃进、急剧扩张的历程。在选拔了数不清的国之栋梁的同时，高考也面临着改变。公众曾担忧的教育公平、区域不平衡、学生负担重、招生腐败、就业难等诸多问题，亟待通过进一步的深化改革加以破解。

　　以梦为马，不负韶华。无论如何，40年高考确实起到了为国抡才、拔擢沉沦的积极作用。民间的热情，个体的使命，家国的情怀，在高考这面旗帜下汇聚起来，并形成广泛的共识与合力，共同托举起一个伟大的时代，推动了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。